“太后,你可要给臣妾做主啊!”
兴庆宫内,董婕妤和高才人跪在地上哭喊着。
只见两人脸肿得高高的,两颊通红,加上哭红了的眼睛,犹如猪头一般,毫无美感可言。
只是当下两人也顾不上什么,受了如此奇耻大辱,若是今天不让太后处置了这沈颜回,她们在宫里也就不用再呆下去了。
太后端坐在主位,衣着华贵,气势逼人,一脸雍容之态。
然而细细看来,面上却略有几分不耐。
德妃窥见,连忙出声喝止道:“住口,一个婕妤,一个才人,竟然如此不顾形象,犹如市井泼妇一般撒泼打滚,成何体统?”
皇上少年登基,如今也不过成年两年,至今未立皇后,因此后宫之中,除了太后之外,位分最高的便是德妃。
太后垂帘听政,管的也都是前朝之事,所以后宫之事,多是德妃做主。
所以现下德妃出声,倒也有理可依。
董婕妤看了德妃一眼,立马止住哭声,跪地委屈道:“太后,德妃娘娘,你们可要为臣妾做主啊,臣妾今天第一次见沈才人,感到亲切,便与她说了两句话,高才人不过是不小心提到了坊间的传闻,便引得沈才人大怒,二话没说便动手,您看看臣妾的脸,就是她给打的。”
高才人闻言,咬了咬牙,话明明是董婕妤说的,怎么就把脏水泼到了自己身上?
不过现在两人算是一条绳上的蚂蚱,不好撕破脸,于是高才人只能咬碎牙和血吞,顺着董婕妤的话说道:
“臣妾不过是多嘴说错了一句话,若是得罪了沈才人,臣妾自可以道歉,要惩罚,也得是太后和德妃娘娘来,但是臣妾和沈才人同位份,董婕妤甚至位份高于沈才人,沈才人这样说动手就动手,分明是没将太后和德妃娘娘放在眼里。求太后和德妃娘娘为臣妾做主啊!”
一句话,便把沈颜回的罪行拔高到了不尊重太后和德妃的位置,不得不说,这高才人倒是比只会哭喊的董婕妤聪明许多。
德妃眼睛看向自从进来以后,便跪在地上,始终低着头,一声也不吭的沈颜回,开口问道:“沈才人,是不是你先动的手?”
沈颜回没有抬头,只低声回道:“是。”
德妃没想到她回答的那样干脆,皱了皱眉,接着问道:“那是不是只因为拌了两句嘴,便下这么狠的手?”
沈颜回顿了一瞬,接着回道:“是。”
董婕妤也诧异地看了沈颜回一眼,不知道为何刚才还嚣张跋扈的沈颜回,现在怎么突然这般老实。
不过,也算她识相,就算她不承认,自己也会逼着她承认的。
德妃虽然奇怪,但也正中她的下怀,于是声音变得严厉起来:“既然是这样,那就不要怪本宫依照宫规惩罚你了。”
沈颜回终于抬起了头,她看了一眼端坐在主位的太后,眼神里饱含着泪水和委屈,一眼过后,又重新低下头。
“臣妾做错了事,理应受罚。”
只是这一眼,却让太后想起了她刚才与自己说的家事。
诚然,刚才沈颜回在给自己讲述的时候,语气轻松,表情生动,仿若说书一般,时不时逗得她笑出声。
但现在细细想来,那些逗趣的语言之下,藏着的却是身不由己的心酸,和敢于与命运斗争的果敢。
太后微微叹了口气,终于开口:“沈才人,方才真的只是因为高才人一句无意之失,便引的你出手伤人?”
沈颜回低着头,身子微微颤抖,啜泣声传来,却是没有出声。
“哭什么?”太后柔声道,“有什么事可以跟哀家说,哀家为你做主。”
德妃暗暗心惊,太后果然喜欢这沈颜回,在这种证据确凿的情况下,都肯让她辩白。
沈颜回终于抬起了头,她眼里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,顺着脸颊流了下来,眼睛里除了委屈,还有对太后的感激。
她婉声道:“多谢太后体恤,只是今日臣妾说再多话也无用,臣妾这边只有我和两个丫鬟,而董婕妤却是两个人,后面还有那么多太监宫女,三人成虎,这让臣妾怎么说的过呢?”
太后厉声道:“你有什么话说就行了,有哀家在,还能让别人委屈了你不成?”
声音虽然有些不耐烦,但话里话外,却全是袒护之意。
就连头脑简单的董婕妤,也发觉了不对,她刚才确实打算联合所有人来个颠倒黑白,她们这么多人,任凭沈颜回就是口齿再伶俐,也绝对辩驳不了。
只是没想到,沈颜回竟然早一步堵住了她的口,更没想到的是,太后竟然会为沈颜回做主,她是什么时候和太后这么熟的?
沈颜回对着太后磕了个头,直起身子道:“太后明察,臣妾笨嘴拙舌,恐怕无法将事情说清楚,还请太后准许臣妾复述一遍两位姐姐的话。”
沈颜回见太后应了,于是走到了董婕妤面前,陡然变了副表情,她指着董婕妤的脸,厉声道:“要怪也只能怪你母亲懦弱无能,一个世家小姐,当家主母,竟然被一个妾室爬到头上,我若是你母亲,便没脸活在这世上。”
接着,不等董婕妤反应,她又转向高才人,同样厉声道:“你本就是京城的一大笑话,你母亲更是,放眼整个京城,还没有无能到这个地步的当家主母呢。”
说着,沈颜回闭了闭眼睛,这些话,是真的激怒了她,即使再说一遍,依然忍不住气得发抖。
于是她睁开眼睛,毫不犹豫地再次扇了两人一巴掌。
董婕妤和高才人愣住了,她们没想到,沈颜回竟然胆子大到,当着太后的面都敢打人。
只是没等她们反应过来,沈颜回便又转向太后,扑通一声跪下,哭诉道:“做儿女的,孝道大于天,臣妾自知名声不好,两位姐姐若是只说我也就罢了,却连我的母亲一起说,还用如此恶毒的话语,我如果不动手,岂不是太过不孝,还请太后明察!”
说完,便对着太后磕了个响头。
太后除了皇上之外,还有一亲生儿子,都说皇家亲情淡泊,可是太后身为母亲,自然希望做儿女的都能尽孝道。
所以沈颜回没有抓住两人侮辱她的事情说嘴,而是重点放在两人说她母亲的话上。
兴庆宫内静了一瞬,仿佛都被沈颜回这一连串的行为惊呆了。
还是太后反应最快,她严厉地瞪向董婕妤和高才人:“刚才沈才人所说,可是真的?”
董婕妤连忙伏地道:“没有,太后,臣妾没有说过这样的话,是她信口雌黄!”
说着,便指向沈颜回。
沈颜回抬起头来,泪流满面地说道:“诚然,臣妾作为动手之人,就算是说的再多,也有狡辩的嫌疑,但是今天这件事,却有一个人,从始至终都看在眼里,而且不会偏向于我们任何一方,太后可以将她召来一问便知。”
“哦?是谁?”
“是一名宫女,方才在后花园冲撞了董婕妤,差点被董婕妤挖掉了眼睛,臣妾便是为这名宫女打抱不平,这才惹到了董婕妤。”
太后瞥了一眼神情慌乱的董婕妤,又看了一眼旁边的宫女。
宫女会意,出去找人了。
不一会儿,便领进了一名宫女,正是后花园里那位。
董婕妤自刚才开始,便吓得后背一身冷汗,现在看到人,更不敢动了。
宫女跪在地上,太后问道:“你刚刚可是在后花园遇到了董婕妤?”
宫女小声回道:“回太后,是的。”
“那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,你一五一十的说来,不许有半句欺瞒。”
宫女领命,便将刚才在后花园发生的事情,完完整整说了一遍。
说完之后,董婕妤便吓得瘫坐在了地上。
原本这也不是什么大事,不过就是说了几句嘴,最多就是说的难听了一些。
可偏偏刚才董婕妤狡辩,不承认自己说过这些话,现在被拆穿,便有了欺瞒太后之嫌。
方知太后此人最恨的,就是有人骗她,董婕妤也正是因为知道这个,所以才吓成这样。
高才人见董婕妤已经吓傻,知道此事无法善终,于是也破罐子破摔,当即指着宫女道。
“太后,是这宫女胡说,定是她和沈才人早就串通好了,给臣妾两人下套。”
说完,便心中一动,觉得事实就是自己说的这样,于是语气更加激动,“对,一定是的,否则沈才人怎会平白为一个小小的宫女打抱不平?”
这时,那宫女却突然直起身来,看着高才人道:“才人慎言,奴婢乃是尚服局的女史,在宫里许多年了,而沈才人刚刚进宫,怎么会与奴婢勾结呢?”
“什么?你是女史?”高才人不敢置信地喊出声来,“你刚刚为什么不说?”
沈颜回也愣住了,没想到这宫女竟然是个女史。
女史和宫女不同,是直接由皇上或皇后管理,在宫中有一定的地位,不是普通妃嫔可以随意打骂的。
而刚刚董婕妤竟然要挖了她的眼睛,高才人也说要掌她的嘴。
往轻了说,是不知者无罪,往重了说,便有越俎代庖之嫌。
至此,高才人也终于瘫软了身子,放弃了抵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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